风山

Я помню лишь твои глаза,
我只记得你的双眸,
А дальше пустота,
别无其它。

【公钟】讳疾忌医

原著向甜饼

双向暗恋的花吐症




01.



“达达利亚,张嘴。”



夜晚的海港不比白天热闹,尽管不存在宵禁,璃月居民受古时候日出而作,日入而息的传统影响,除非是海灯节这一类的节日期间,夜间出行的人并不多。


这天就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日子,达达利亚被钟离约到玉京台下的长廊间。四下寂静,身后水池里莲花已经开了,与夜晚亮起的花灯一齐漂浮在水面上,微风轻拂,摇摇晃晃。涟漪中浮起的幽香混杂了海水清爽的咸,掠过鼻尖,泌人心脾。


钟离方才正和他讲些璃月港里的琐事:旅行者即将跟着北斗的船队启程前往稻妻,临别前的送行饭预计定在万民堂;枫丹回来的船队不仅带了一批独具特色的甜品,还带来了一位著名的糕点师,租借的商铺就在万有铺子的隔壁,近日该是装修好了,即将开张;璃月人听惯了田铁嘴和茶博士的故事,最近开始热闹于一家原本籍籍无名的小茶楼,原因是造访璃月的须弥学者在那里讲经。


如果放在以往,达达利亚很乐意听钟离跟他讲这些贴近凡俗的小事。退休的神明初次学习做凡人,一开始的聊天内容无外乎是璃月历史、古玩字画,高雅深邃,常常让至冬来的武者自觉粗人,只有点头的份。


后来他跟钟离提了意见,表示一般人平时的话题其实更柴米油盐一些,比如在他的家乡小镇,人们比起谈论学问,其实更偏向于聊一些街巷里的小事。钟离听了,沉思片刻,随即点点头,也开始听着达达利亚的话,尝试拣起一些稀松平常的话题。这样的钟离更具人性,达达利亚也乐于让钟离能在与他相处的过程中,更切实地体会到普通人的生活。


但今时不同往日,达达利亚其实已经躲了钟离将近一个月了。若不是客卿先生三顾北国银行,约他出来的时间改了又改,他还想变着法继续躲。


他本来是拒绝了的,就是立场不太坚定——当他看到钟离轻轻叹气后转身的背影,总觉得直挺的脊背后有些难以言喻的黯然,刚说出去的话就被不过脑子地收了回来,抓住那只戴着扳指的手反悔道:其实还是有时间的!就是……就是可能要晚一些。


结果就是他说是很忙实则无所事事地搁璃月港外游荡了大半天,入夜后和钟离相会,在大多数人都该睡觉的时间,来到了这处莲花池边的长廊。


即便如此,二人独处,钟离与他闲谈,他也几乎闭口不语。平日里喋喋不休的青年意外的沉默,时不时喉结一动,张嘴也是只言片语,回答内容十分简单。除了短促的笑声,就是单音节的“嗯”,异常得很。


这也不能怪他,年轻人有苦说不出,他的喉咙被花瓣堵了个严实,能做到面不改色和忍住不咳嗽,就已经是极限了。生怕自己一张嘴,嗓子一呛,那三瓣花叶的金色花朵就从嘴里掉出来,让钟离看见,可就大事不好了。



02.


症状是从一个月前开始的,起先只是喉咙有些痒,老觉得堵着什么东西。达达利亚也没在意,他极少生病,常年奔赴四地的至冬人身体健康,连水土不服都极其鲜有。即使病了,也就随意吞两剂药,严重则闷头睡一觉,起床后又是生龙活虎。这次的情况也不算严重,犯不着去喝璃月那种苦到舌根子发酸的草药汤,那可是甜党的噩梦。


直到症状愈发严重。从一开始时不时的轻微咳嗽,到后来光是张嘴吸气就要捏着脖子呛半天。他发觉事情没那么简单,再不情愿,还是瞒着钟离去了趟不卜庐。


阿桂给他把脉,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,这个愚人众一言不发冷着脸的时候又着实吓人,支支吾吾好会儿,给他抓了一副润喉的方子。但这实在治标不治本,没过几天,就在他感觉自己都要把肺咳出来了的时候,嘴里掉出了一朵金色的花。


小小的花苞从气管里挤出来,在舌尖滚上两圈,不过几秒,就从花苞变成了绽开的花朵。


金棕色的花瓣薄如蝉翼,蕊丝纤细,在末端渐渐从深棕变成云霞般的橙黄,和某位客卿的发丝莫名相似。花叶沾了血迹,底部拖着三个圆润的小花萼,从上往下看上去,像是个摩拉的图案。


绽放极快的花朵不消片刻便从艳丽衰竭成枯萎,躺在地上蜷缩成一团,让人联想到花期短暂的昙花。


而颜色……与钟离很像。


想到这里,那种令人窒息、挟带了灼痛的瘙痒再次从喉间蔓延出来,像拴了根绳子紧紧勒住脖颈。达达利亚张着嘴剧烈咳嗽,门外的下属起了担忧,忍不住敲门喊公子大人,他才呛着嗓子断断续续出声,让人在外边待着,什么事情都没有。


两片花瓣如岩晶蝶般徐徐坠落,或许是因为相近的颜色,也或许是他心底早已有了指引,直觉告诉他,这种症状和钟离有关。



03.


“你这应该是花吐症。”对奇闻异事格外见多识广的旅行者在听明症状后,语气笃定地给了答案。


对桌的达达利亚比划着抽象的手语,让应急食品和倒霉伙伴一起试图理解其中深奥的意思。花吐症的症状越发严重,让他只是开口说话都觉得嗓子发干发痒,若是像以往那样语速极快地长段说话,不知道得捂着嘴死去活来咳多少遍。


“你问怎么治疗?我想想……花吐症的病因一般来说是因为执念深重的爱恋,对单恋对象的思念和爱意无法传达的时候,就会开始吐出花瓣,严重了还会从喉咙里盛开鲜花。你喜欢上什么人了?这么要命。”


达达利亚沉默了,那个身影浮现的同时,喉咙里撕裂般的痛感便瞬间鲜明起来。他扶着桌子闷住嘴,一边抽着肩膀咳嗽,一边单手给旅行者比划:别问八卦了,说重点,怎么解决。


空看他这样子实在凄惨,变成哑巴了不说,年纪轻轻就像个肺痨患者。


“痊愈的方法……一般来说是和爱恋的对象告白,或者停止单恋。总之,只要这种‘单恋’的状态结束,症状就会消失。”


告白?让他和钟离告白,算了吧,算了吧。别说让钟离和他相恋,六千岁的魔神成为人类还不到一年,就连理解这份情感,想来也堪忧。


虽然钟离退下岩神之位后,和他待在一起的时间最长,但也并不意味着钟离同样能爱上他。


达达利亚是个有耐心的人,预计至少先相处个七年八年吧,再看钟离的态度视情况坦露心迹。如果钟离并没有那种意思,大不了就以现在这种模模糊糊的关系继续下去得了。


他一向我行我素,即使没有恋人,一辈子不成家,也没有什么影响。家里上有两个哥哥姐姐,下有两个弟弟妹妹,传宗接代的困扰想来是麻烦不到他头上的。如果现在因为这个飞来横祸,马马虎虎告了白,岂不是连刚启程的单恋生涯都得掐死在摇篮里了。


至于停止单恋,得了吧,他自己都说不明白是怎么栽进去的,抽身哪儿有这么容易。


只是等回过神来,他打发时间的白纸上已经写满了钟离的名字,尝到美食想带钟离也来尝尝,看到美景想邀钟离也来看看。感兴趣的见闻第一分享者一定是身旁的客卿,就连家书里,也不难找到钟离的痕迹。


一点一滴,汇集成河,一路向山,川流不息。


起先只觉得和这位博学多识的先生相处舒适,很合得来。后来知道钟离是摩拉克斯,受蒙骗的不甘后,更多的却是还能挑战武神的盎然战意。飞红的眼角在执枪而立时比往日锋利,琥珀色的眼瞳也添了璀璨金芒,微抬着下巴,英武威严,锐气逼人。


他享受与钟离战斗,同样乐于和钟离同行在大街上,听沉缓的嗓音娓娓道来每一件巧物里的岁月和传奇。从未驻足的激流往山石间流去,不觉停歇的索然无味,反倒是理解了流淌二字里更深层的含义。


如果可以和钟离在一起……他并不是没这么想过,但一旦察觉到了这层心思,与平日无二的相处中,就增了许多让他也应接不暇的心思——先生教他使筷时隔着手套传来的温凉;明星斋的上品夜泊石散发着淡淡幽光,他不停偷瞄的那个人笑了笑,说颜色漂亮,像公子阁下的眼睛,值得一买。


他想起来,在同往轻策庄的路上下起了雨,雨点打在竹子上的声音清脆细密,空气干净。钟离给他罩了玉璋护盾,达达利亚给钟离捏了个水元素护罩,一黄一蓝的颜色重合在一起,沉默之后是青年人的朗声大笑,和先生眉眼间柔和的弧度。


他是喜欢钟离,这件事他一直知道。但这种情愫无论如何都不能宣之于口,他还没做好打破这种表面平静的准备。


“那你打算怎么办?”行事果决雷厉风行的利刃砍在了棉花上,优柔寡断得不像平素那个骄傲的年轻末席,狼狈得很。


达达利亚张嘴将花瓣吐出来,摊开手耸了耸肩,表示暂时没辙。转头又垮着脸恶狠狠地威胁:“这件事我自有办……咳法,咳咳、不准告诉钟离先生!”


旅行者叹气,本着残存的良心拦住派蒙,没跟半个哑巴要封口费。表示:是,是,不说。但你这个病一直不治,轻则失语,重则危及生命。你打算怎么办?


达达利亚只说,再等等,总会有办法解决。



04.


要不破罐子破摔坦白得了。


这么一直耗着也不是个事,即使不见钟离,他的症状也不见半分好转。都说是爱恋和思念导致,爱恋没少半点,思念还无形更深。遭罪得很。


大不了就是拒绝,若是就此死心,他的初恋旅程就算到此结束了。虽然大概率情况是他依旧锲而不舍地吊死在这一棵树上,毕竟达达利亚所认定的事,非达目的,不轻易罢休。但无论哪种,都能结束现在这样要命的状态。


心理准备做好了,就差实际行动。


然而预定的时间一推再推,钟离拒绝他的状况ABCDE都想了个遍,就连之后和钟离如何相处的情形,都翻来覆去估了个林林总总。今天天气不好,明天心情不佳,都不是黄道吉日。不像去表白,像是给自己挑个日子上刑场。


概念其实差不多,只是斩断的不是他的脖子,而是从模糊到清晰、从萌芽到成长没多久的二十岁恋情。


他还在犹豫,钟离却先他一步找上门来。被喉咙里的鲜花折腾了一个月的达达利亚喜忧参半——喜的是原来他不在了钟离也会来找他,忧的是自己这情况多半藏不住得露馅儿。到时候一张嘴就是涂着钟离颜色的花朵,不坦白也得坦白。



眼下进程如他所料,敏锐如摩拉克斯,自然是发现了一贯话多的年轻人此番的异样。


只见钟离转过头来正视着他,清冷的月光勾勒着神明无暇的面容,给因为蹙眉而显得严肃几分的神色染上一层柔和。瞳孔中央的菱形光圈隐隐发亮,澄澈的眸中倒映着达达利亚的影子,深邃又透明,不像冷硬的岩石,像被炙热融化了的蜜蜡。让本就心虚的执行官为之一动。


他几乎就要启唇,将那份呼之欲出的感情诉说出来,但喉咙里教声带都要撕裂的疼痛让他噤声,腥气绕着舌根,花叶碾碎后的酸涩溅了满嘴,牙根都泛苦。


糟糕。


达达利亚立马闭上嘴,试图将花朵咽回去。肺部缺氧带来的窒息感和嗓子被异物堵住的难受引起剧烈咳嗽。他赶忙捂住嘴,转身蹲下缩成一团,不去看钟离的脸。


看来躲着钟离还是很明智的选择,要是天天都这样看,那他的喉咙迟早报废。


就在达达利亚将花瓣塞在舌底,琢磨着该谎称感冒还是一记直球的时候,一只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。淡淡的霓裳花香从极近的距离传递过来,让心跳都慢了一拍,随即加速,他感觉嗓子又开始痒了。


“……达达利亚,张嘴。”钟离站在他侧边俯身,之后也蹲下来,认真注视着那双湛蓝的眼睛。


莫非是岩神的特异功能,历经六千年沧桑的双眼看过世间百态,在它面前,即使是无光的深渊也会被照入光亮,无所遁形。


时间流逝缓慢,钟离似乎等了他很久,也可能只过了一刹。他觉得自己并不想张口的,但花瓣就是从他嘴里掉出来了。


金色的光辉缓缓飘落,像是一份即将落定的念想,等着于下一次心跳后摔在地面。


有什么大不了的,达达利亚释怀地闭上眼,有什么大不了的。意识突然冷静下来,他准备清一清嗓子,再找个好点的措辞跟钟离说明白。对,迟早都得说明白。



然而,在花瓣落地之前,他的嘴唇却被另一片柔软贴近了。


先是气息,再是触感。钟离的呼吸很慢,对比之下,他的呼吸就显得有些急促。璃月人的体温是偏凉的,但气息却意外的温热、柔软。都说飘渺仙缘为高岭之花,制成的霓裳香膏给人感觉孤傲清冷,但达达利亚大悟并非如此,高山之上的温度哪儿会如此温柔。


尽管只是蜻蜓点水,触之即离的轻轻一吻。


他后知后觉地睁开眼睛,摸了摸嘴唇,不敢置信地愣着眨眼。一时觉得即使不被花瓣堵着,嗓子里也抖不出一句顺畅话。直到他看见钟离的唇齿间也透出了另一种颜色——


水蓝色的花朵开得正盛,从红润的舌尖滑落,并未枯死,而是被风卷着,和金色的花瓣一起飘散在夜空。


……


沉默得久了,钟离先移开目光,转头看向波光粼粼的水面。暖洋洋的灯光从水面反射上来,映照着他正要拾回深沉的侧脸,却让达达利亚抓住了前神明耳垂上的薄红。


“公子阁下近日一直避而不见,原以为是我在言行上出现了不妥。本意借着这个机会解释清楚,却不想原来是这个缘由。”话音顿了顿,钟离皱着眉头,略带责备地朝他看回来。“性命攸关的事,讳疾忌医,实在胡闹。”


“钟离先生不也没告诉我吗。”达达利亚回过神,他试着去捏住钟离的手指,没被躲开,又得寸进尺地将自己的指节扣进了指缝。


钟离摇了摇头:“以普遍理性而论,魔神的生命并不会被这种病症所威胁。而你……”


“先生。”


他的话语被一个拥抱打断,二十岁的年轻人先是扑上去,胸膛是暖的,心跳很快,随即贴着他耳畔笑出了声。声线轻,尾调往上,笑起来很是张扬,让六千岁的前岩神酥了耳根,也跟着喟叹轻笑。


“我爱你,先生、钟离,我爱你,特别特别爱。”达达利亚重复着,觉得言语无法言明这种喜悦,多说几遍也不够。


他感觉嗓子里那些金黄色的花还开着,换了个位置,明媚地密布在心头的雪原之上,高山之巅。花团锦簇的,不分晴雨、无关四季地绽放,永不枯萎。


“我爱你。”



语言之外的回应是亲吻。


只是时间长到让含蓄的璃月人不得不于间隙里摸着他的头发,安抚心情过于激动的至冬人,出声制止:别在外面,回去继续。




END

评论(136)

热度(35057)

  1. 共2599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